畫家沈周筆下的雞,穿越五百多年,依舊生動溫暖,水墨暈染,神情專注,張弛有度。這只畫中的雞,神采奕奕數百年。
瓜藤架下,樹蔭庇護,三五雞群圍在一起,或閉目蹲臥,或扒拉著爪子找點蟲兒吃,輕輕緩緩,光陰在它們羽翼下劃過。
一開春,最忙碌的當屬母雞了,三天不下窩,一心一意地孵出自己的骨肉。小雞破殼那天,嘰嘰喳喳地,泛濫著母雞的心,咕咕咕地親昵著。黃黃的一團,擠擠挨挨,暖到心尖,跟著母雞的腳步,踏出一路黃色春光,明媚艷麗。
兒時的鄉村,家家戶戶都養雞,雞舍搭在房檐墻腳邊,用蘆葦或者土砌而成,好點的有磚瓦堆砌,顯得牢固。那年月,雞蛋是一家人的葷食來源,能吃個雞蛋那是天大的福分了。雞蛋主要是拿去賣錢,買油鹽的。能吃上雞蛋的只有莊稼地里的勞力和坐月子的婦女,抑或是生了病的孩子。雞蛋顯得彌足珍貴。
那時,早飯過后,挖一瓢糧食,雞們圍攏一團,飛速地啄食,吃的心平氣和。但也有幾只搗亂的大公雞,仰仗著自己雞高馬大,老是搶母雞們的食,我會狠狠地呵斥那些大公雞們。樹蔭下,我會等著母雞們吃完,看著它們悠閑地逛一圈,然后回到雞舍里下蛋。有時雞舍窩不夠了,它們也會跑去土灶屋的麥草堆坐窩下蛋,下蛋對它們來說是神圣的,閉目養神,不可侵犯。半小時后,隨著一聲“咯咯噠”地脆響,驚醒了整個院落。下蛋后的母雞,在院子里淺淺地走著,清脆地叫著,活靈活現,神氣十足。聽在耳里,喜在心尖,一咕嚕跑到雞窩,把溫熱的雞蛋輕輕地放進蛋簍里,別提多有成就感了。
六月份,稻秧插完后,小雞們也長大了,稻田地里蟲也開始繁殖了。此時,一大早就把家里的雞,用大筐抬到場地里,一天就讓它們在稻田里撒歡、追逐、找蟲吃,它們仿佛很有靈性,從不糟蹋稻秧,只顧著吃蟲。六七月份的夕霞時分,天,總是出奇的好,霞光萬丈。天空藍得通透,像是映照了整個清綠的稻田。稻田里的風不大,緩緩地吹,和雞群們捉迷藏。雞放歸與偌大的稻田后,仿佛瞬間安靜了下來,沒有了嘰嘰喳喳的叫喊與爭奪,大家各自忙碌著,潛心尋找肥大的蟲子吃。天色漸晚,母親站在場地向稻田地里呼喚,像是母親和雞們的語言,回蕩在稻田地里,雞們像收到指令似的,飛一般地跑向場地,嘰嘰喳喳圍著母親撒歡,像被寵溺的孩子般。夏風微醺,清爽透徹,我和母親抬著雞們,走在田埂上,感受著它們一天天地沉甸。田野的一切,和我們的心里,都有著莫名的喜悅與廣闊。
從“風雨瀟瀟,雞鳴膠膠”到“雞聲茅店月,人跡板橋霜”,雞的身影從《詩經》走到了唐詩宋詞。在鄉村,雞就是農人們最牢靠的鐘表,“買得晨雞共雞語,常時不用等閑鳴。深山月黑風寒夜,欲近曉天啼一聲。”崔道融被高亢的雞鳴叫醒,靈感滿滿,雞鳴在他的詩中盎然清透。雞,仿佛是鄉村人的免費鬧鐘,似千年激進的歌,悠遠,但又聲聲是勁,一天,鄉村人在這樣的聲音里清醒了,鳥兒飛了,貓兒伸了個懶腰,狗兒叫了,村莊推開了霧氣,醒來了,活絡了。
“一唱雄雞天下白”,雞入詩,霸氣十足。雞入畫,寓意磅礴,雞和“吉”諧音,喚為“吉祥如意”,所以雞在生肖榜上長盛不衰,和人民的生活密不可分。有了雞就有了喜氣和生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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